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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幕遮
【宋】周邦彦
燎沉香,消溽暑。鸟雀呼晴,侵晓窥檐语。叶上初阳干宿雨,水面清圆,一一风荷举。
故乡遥,何日去?家住吴门,久作长安旅。五月渔郎相忆否?小楫轻舟,梦入芙蓉浦。
古代文人一旦进入仕途,往往宦游四方,身不由己,对故乡的思念也就常常成为其作品的重要题材。周邦彦进入京师,仕途顺畅,一路升迁,但却久久不得回归故乡,思乡之情由淡转浓,酝酿出了这首感人的作品。
词的上片写景,词人在室内烧香消暑,室外鸟雀欢唱,迎接着朝阳,池中荷叶上的雨珠在阳光的照射下,晶莹剔透,不久就被晒干了,微风吹过,清圆翠绿的荷叶随风颤动,摇曳生姿,风情万种。此片写得生动形象,一个“呼”字展示了鸟雀如孩童般的活泼可爱,一个“举”字高度概括出荷花之神韵,寥寥数笔,尽得风流。
词人的家乡在遥远的江南,那里到处都是碧绿的荷叶鲜红的荷花,于是,眼前的荷花勾起了词人对家乡的思念,久居长安,仕途生活已经使词人生厌,何时才能回到家乡?最后三句,词人在梦里终于回到了他魂牵梦萦的故乡,撑一艘小船,划进了儿时常去的荷池。情到深处,却以虚幻的梦作结,给人留下无限遐想。
全词清新淡雅,不事雕饰,虚实变换的情景描述中,将词人的思乡之情表现得酣畅淋漓。
浣溪沙
【宋】周邦彦
翠葆参差竹径成,新荷跳雨泪珠倾。曲阑斜转小池亭。
风约帘衣归燕急,水摇扇影戏鱼惊。柳梢残日弄微晴。
本词勾绘了一幅雨后初晴的小池景象,清新和谐。虽然没有明写人的活动,却能感受到观赏者平静、闲适的心情。
上片描绘了夏雨过后青竹幽幽、初荷凝露的小池景象。“翠葆参差竹径成”写错落有致的苍竹装点的小路,显现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,由此也可窥见词人对竹由衷的偏爱。“新荷跳雨泪珠倾。”雨打新荷,一个“跳”字将雨水落在荷叶上滚动的情形描摹得惟妙惟肖。竹径的静与新荷的动将这初夏表现得意趣横生,表露了词人的舒心感受。另有曲折蜿蜒的栏杆横斜婉转地环绕着池亭,极尽曲环往复之致。
“风约帘衣归燕急,水摇扇影戏鱼惊。柳梢残日弄微晴。”上片中丝毫不见的人影,在下片中若隐若现,一曰“帘衣”,一曰“扇影”,侧面写出这清新宁静的夏景中,仍有游人三两,但却并不以之为主,更像是作为景致的一部分,方好突出词人的一种闲适心情。清爽夏雨中,新竹成荫、雨打嫩荷、曲阑通幽、风牵衣帘、双燕急归、扇影惊鱼、斜日偏西……种种景象,已无需直言内心的舒畅,若非融情于景,如何能有如此情趣满溢的夏景流于笔下?
全词短短六句四十二字,却几乎每一联都是一幅精美的风景画。仿佛步入园林之内,但见白墙黑瓦随山势,又道小径通幽闻流水,岩上飞楼倚锦嶂,树杪间石磴穿云,桃杏遮天,柳荫浮水,一山一石一花一木,皆似无心天成,又恰是用心偶得。置身其中,方知东方园林的奥妙所在,这里没有精心打造的观赏中心,于是游人竟可在每一扇窗柩,每一个转角之间,寻到属于自己的中心。
昭君怨·咏荷上雨
【宋】杨万里
午梦扁舟花底,香满西湖烟水。急雨打篷声,梦初惊。
却是池荷跳雨,散了真珠还聚。聚作水银窝,泛清波。
杨万里的词作中写景清新自然,情感闲适舒畅,不过,他在表达情思时往往用笔婉曲,含蓄蕴藉。
本词题为“咏荷上雨”。上片从“午梦”起笔,暗设悬念,先勾起读者对其梦的好奇,接下来才具体交代梦中所见:一叶扁舟流连于西湖上,湖中莲叶相接,亭亭而立,风致尽显。微风袭来时荷香四溢,却见一株婀娜的莲花正浅藏于深深浅浅的碧叶中,香气浸润在西湖的蒙蒙烟雨,沁人心脾。词人沉浸在这宜人之境里,飘然欲仙。突然,“急雨打蓬声”将词人惊醒,把他从梦里拉回现实。但大梦初醒,词人迷迷蒙蒙中竟以为自己身在扁舟上。清醒过来,才发现窗外正风雨大作,满塘翠荷在雨中奏起了乐曲。
下片具体描写雨中荷花。雨珠如翠玉一样在碧绿的荷叶上跳跃,“散了珍珠还聚”。把打在荷叶上的雨珠比作珍珠,别有韵致。前两句已是近景描写,接下来“聚作水银窝,泛清波”则是特写,聚焦于池中的一片荷叶上:很多雨滴在荷叶上滚来滚去,最终汇集起来形成一颗大水珠,直到荷叶承受不了它的重量,它才忽然坠落池塘,水面上一圈清波随其荡漾开去。
杨万里写词最讲“活法”,“透脱”,荷花和雨景本是平常,但他细笔精工,把荷花写得宛若娉婷少女,水珠又如调皮灵童,令人品之有味且回味无穷,仿佛别有洞天。
骤雨打新荷
【金】元好问
绿叶阴浓,遍池亭水阁,偏趁凉多。海榴初绽,朵朵簇红罗。乳燕雏莺弄语,对高柳鸣蝉相和。骤雨过,珍珠乱撒,打遍新荷。
人生百年有几,念良辰美景,休放虚过。穷通前定,何用苦张罗。命友邀宾玩赏,对芳尊,浅酌低歌。且酩酊,任他两轮日月,来往如梭。
这首曲子上曲写景,下曲抒情。上曲写留恋湖畔的美景。作者的立足点在池畔的树荫下,先从视觉写静景,“绿叶阴浓,遍池亭水阁”,大处泼墨,视野宏阔,仅用八字就描绘出池塘边的美景。作者以浓荫为媒介,上写茂盛的绿叶,下写池塘边处处亭台水阁,浓荫匝地,地面荫凉如水。“偏趁凉多”,一个“凉”字轻轻点出盛夏季节,“偏趁”勾画出作者乘凉的愉悦心情。绿的是树叶,红的是石榴花。石榴花刚刚绽开,娇艳欲滴,束在一起的花蒂上,花瓣薄得像透明的红绸。作者用工笔描写石榴花,措辞准确贴切,“绽、簇”二字仿佛让人看见石榴花的明媚鲜艳。接着从挺举的角度写动景。“乳燕雏莺”是在春天诞生、此时刚刚孵出的新雏,叫声稚嫩娇软,清新可喜;更有高柳鸣蝉相和。在这一片新生命的合唱中,池塘水阁平添生气。这时候,一场预料不到的骤雨也来凑兴。这场骤雨像白亮亮的乱洒的珍珠,刚刚把新荷打湿,留一层浅浅的雨脚,就雨霁日出。池塘里初生的新荷,真正成了出水丽人,仿佛透着薄薄的幽香。一场骤雨之后,天地为之一洗,格外清丽宜人;骤雨来得快也去得快,给炎热的盛夏送来意想不到的凉爽。这是作者妙手天成的艺术剪裁的结果,更是作者养成领悟自然妙趣的诗心。只有葆有这种诗心,才能“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”。
下曲前三句承上启下,流转自然,富有理趣。在无垠的宇宙中,人生如天地浮游。一个人不过短短百年,能有多少良辰美景?若有了良辰美景,又安能轻轻放过?这是对人生短促的感叹,更是对如何过好人生的哲理思考。让我们扔掉忧愁抑郁,放眼窗外的美景;让我们忘记烦恼、痛苦,记住赏心乐事;让我们的人生充满喜悦、快乐和幸福,忘记种种不如意,有了美好的心态,则境随心转,不失为一种最好的处世心法。“穷通前定,何用苦张罗”,遭逢如此世道,在充满诸多的谬见和不确定的因素中,人又能如何驾驭自己的人生呢?有时候,宿命是对自己的最好解脱。既然“穷通前定”,又何必苦苦钻营呢?且不如安命随缘。在旷达的外表下,仍然掩饰不住内心的苦闷。于是,作者“命友邀宾玩赏”,流连光景、杯酒,因为只有在酩酊醉意中,才能忘记令人惊心的时光飞逝,庶几可以忘怀一时。诗歌表现了对生命逝去的无奈和留恋,蕴含着对生命的挽留和热爱之情。这是人类共同的情感,因而能引人共鸣。
全曲格调清俊爽朗,语言自然明快,可谓元散曲本色一派的开山之作。